“妈妈?”
安静,可怕的安静。除了一道稚嫩的孩童音传来以外,四周没有一丝声响。
“妈妈你在哪,妈妈?”
一个小男孩慢慢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。他的脚步如同灌了铅,疲惫的身躯随时有可能倒地不起,但他仍在坚持着,向着浓重的雾色深处走去。
他在寻找着自己的亲人,他不得不鼓起所有的勇气面对危险,即使是让他害怕到骨子里的那个怪物。
就在刚刚,那丑陋的家伙把他的爸爸吃掉了,还把鲜血贱在了他的身上,而他瞪大了眼珠,栽倒在地。
当时他害怕极了,嘴里只顾抓狂地乱叫,扭头疯狂的跑,拼命的跑,一直跑,他不想被怪物吃掉,不想被啃碎脑袋。
现在他只剩妈妈了,只有妈妈可以保护他。但他找不到妈妈,找了很久也没能找到。
妈妈去哪了?明明刚刚还和他们在一起。
他记得他们从避难所逃了出来,他不清楚爸爸妈妈要带他去哪,但跟着他们走就没错。可是在路途中,一场浓雾席卷而来,他们被困在了广场上,辨不清哪是哪,哪又是出口。妈妈在浓雾中走失了,他和爸爸都慌了神,在雾色里一个劲地喊着妈妈的名字。只要妈妈没走远,她一定能听到的,然而他们没有得到任何回应。
雾色里,一个人影向他们走来,身高和妈妈差不多。他和爸爸高兴极了,以为那就是妈妈,匆忙上前,走进才发现是一个人形的怪物,狰狞恐怖,鲜血淋漓——它是冲着他们来的!
来不及逃跑,爸爸一把将他推到身后,保护他,下一刻怪物便咬掉了爸爸的脑袋……
也许妈妈也已经被怪物吃了,也许现在还活在的只有他自己。
可是为什么会这样,为什么!他想不明白。
那些警察都说灾难过去了,可以安心回家了,于是爸爸妈妈带上他走,那为什么还会碰上怪物,为什么?
骗人……骗子!警察都是骗子!
脑海里似幻灯片般闪烁着爸爸被怪物杀死的那一刻的血腥场面,以及他在恐慌中看到的被眼瞳放大的怪物脖子上的一件东西——一条项链,是妈妈的。
一股隆重的血腥味从喉咙涌出。他伸手摸了一下鼻子,湿的,有东西流了出来,他看不清是什么。他没心思在意那是什么,更准确地说是没时间给他在意,身后有东西过来了,他感受得到,那恐惧早已被深深刻进骨子里。
“不要,不要啊……妈妈!”
他拔腿就跑,不顾一切的跑,即使身体已经不支持他这样拼命的跑了,但他没有选择,想活下来的话只能跑。
…………
他惊慌,他害怕,害怕粘稠的白雾里冒出那只怪物将自己吃掉。他奔跑,他躲藏,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,他只能无助地呼喊着自己的妈妈。他相信妈妈还活着,她一定会保护他的。
然而一声声的呼唤没有换来任何回答,周围甚至连一丝声响都无法捕捉到,好像这片空间里除了他就只剩下滚滚的白雾。绝望悄无声息地爬上心头,掐住他的喉咙。他停下已经跑得完全发麻的双腿,睡在地上,用力地卷缩自己的身体,扮成一只缩进龟壳的乌龟,尽可能让自己获得那么一丝的安全感,缓解心头蔓延开来的窒息的痛楚。
冰冷的地面刺激着他的神经,使他不至于昏睡过去。
就这样一直躺着,躺了很久很久,久到他已经忘了自己身处什么地方。休息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放松,反而让他感到更加疲倦。双腿不再麻木,因为他已经感受不到腿的存在了,眼皮也好重,好重,重到再也睁不开眼睛,但无所谓了,闭上眼睛和睁开眼睛看到的都是一样的世界,一样的漆黑,那又何必纠结呢。
久而久之,身体的知觉一点一点被什么东西蚕食殆尽,意识也到了崩溃的边缘……就快要消散了。
他想,自己快要死了吧,肯定是快要死了,就像那天爷爷去世那样,身体不声不响地冷掉。爷爷对他说过,人死后会去到一个叫天堂的地方,他还说过他会一直在天堂保佑他健康成长。
现在他就要去那了,他能见到爷爷吗?他想爷爷了,很想很想。
在意识弥留之际,他隐约听到一个声音在呼唤着他,呼唤着他的名字,他的一切。
……
——谁在叫我?
——为什么要叫我?
——是在叫我起床吗?但是好困,根本不想起床,就让我再睡会吧。
而后他反应过来。
——是妈妈吗?肯定是妈妈,每天早上叫自己起床的不都是妈妈吗?虽然每次结果都一样,她总是叫不醒赖床的我。
可是这次不一样了,就算自己再困,困到想一觉不醒,他还是要努力睁开双眼看看她。找了这么久都没能找到妈妈,现在妈妈就在面前,自己又怎么能就这样睡着呢?
然而再怎么努力眼皮依旧难以动弹分毫,这双眼睛可能已经不是他的了,不属于他了,他控制不了承重的眼皮。
没关系,无所谓,就是眼睛睁不开,手还能动,我还可以抱抱妈妈。明明之前从没有觉得妈妈的怀抱十分温暖,此时此刻的我却意外地渴望那份怀抱,贪恋那种久违的安心。如果能在她的怀里睡着,就像很小的时候被她抱在怀里睡去,那一定十分美好。
凭借最后残存的意志,他艰难地支撑起身体,强烈的疼痛感从身体四处传来钻进大脑,刺激每一根神经。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飘忽不定,随时会从这具躯体中消散,如果不抓住这最后的时间,以后就没有机会了!
“啊!!——吼!!——”
他用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双手向前探去,等待着妈妈的怀抱到来……
可是温暖并没有为他降临,意料之外的是,他听见“咚!”的一声,妈妈摔倒在地上。他看不见她,但他却能感受得到,妈妈在后退,她跑开了,她正远离自己,他害怕我——为什么要害怕,妈妈?不要走!
半空中只有一双渴望怀抱的手停留于此。
“嗷——妈……妈……”
他嚅嗫了半天,却只发出一些难听的音符,虽然听觉也渐渐模糊了,但他很清楚,这不应该是他的声音,这么难听的声音怎么可能是他发出的。
“怪——怪物——救命——这里有怪物——救命!”
“嗷!——妈——妈?”
怪物,在哪?怪物在哪?……妈妈你要去哪?不要扔下我,我好害怕,妈妈!!
感受着妈妈的气息渐渐消失,她跑了,她丢下我跑了。为什么要丢下我,为什么?!这究竟是 为什么?!吼——
他哽咽着,心中发出无限的悲鸣,滚烫的液体从脸颊滑落,可能是泪水,也可能是泪水和鼻涕的混合物。他看不见自己的脸,更看不见妈妈离开的方向。他想追上去,可双腿失去知觉的他连站起来都是奢望。被抛弃的恐惧充斥着整个胸腔,最后的力气全用在悲痛和哭泣之中,意识是油尽灯枯了,他将自己最后作为人的力量用在狂暴的嘶吼当中,无尽的悲愤。
“吼——吼——!”
…………
…………
“呼哈——呼哈——”
一名男子奋力奔跑着,他喘着粗气撞开周围隆重的迷雾,时不时回头看看后方,似乎是害怕有什么东西从后面向他扑来。
“应该是这里没错了。”
他凭借自己的直觉来到一栋别墅楼门前。迷雾已经将整个街道淹没了,身处其中很难辨清方向,这种时候他只能凭借经验和直觉找路。
他上前看清大门的模样,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**锁孔,旋转把手。门开了,并没有光亮从门缝露处。男子迅速推开大门,只见屋子里漆黑一片,没有任何动静。他心中立马警铃大作,冷汗从额头滴落。
“露露?——你在吗,露露?”
无人应答。
白雾从男子背后涌入屋内,开始侵占这片干净的 空间,想要把这里变得一样的混沌不堪。男子紧皱眉头,思衬片刻后,才意思到情况不对。
“遭了!”
下一刻,一串钥匙掉落在地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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